朦胧的夜色,细雨蒙蒙,踏着平滑的青石,走进溱潼小镇。街旁的路灯,齐刷刷的两起,街道亮如白昼,我甚至能感到雨滴摇曳我的发丝。
我看清了,飞起的屋檐,雪白的墙壁,精致的小桥,在雨雾中尽显江南之柔美,我却骇的后退一步,不,这不是我的溱潼啊!
惊愕之后,我艰难的踏出一步,又一步,拖沓的迈着步子,思绪却早已飞回从前。
溱潼,光是看字就能听到潺潺的流水,不错的,这是一座古城,也是一个水乡,随处可见的,几块石头拼接而成的小桥,地下便是叮咚作响的泉水,一伸手就可以触到的清凉啊,丝绸一般滑过指尖,徒留一份眷恋。在别人看来,这只是一个破旧的村庄,没有丽江的精致,没有凤凰的大气,但对于我,这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我就像是在水中长大的孩子,成天泡在河中。
第一朵荷花冒出头时,便是我最欢乐的时候。一大清早,晨雾还未散去,便求着爷爷划着小船,带我绕着村子溜几圈。这个村落,我怎么都看不够啊!竹篙轻点,两头尖尖的小船无声的剥开浪花,雾气如纱一般覆着水面。空气中漾着水汽,隐隐中带着荷花的气息,一切都如此静谧,而孩童的顽皮却不允许这种宁静的出现,也不顾微凉的河水,小脚丫“扑通”,“扑通”踩着水,一个村庄似乎就听到我踩水的声音。
若是到初秋——-菱角丰收的季节,能捞上来一船的菱角,我就坐在船沿,菱角堆里,脚浸在水中,剥着菱角。未煮过的菱角,带着自然的清香,里面是嫩白色的仁,小船一样卧着,入口多汁,略带生涩却掩盖不了的清脆,这样的菱角,无论如何我也吃不腻的。
有时天便突然飘来一朵乌云,带来一阵飘忽不定的雨丝,这些雨都如绒毛一样,在水面都翻不起什么波澜的。但是很快的,一切都被模糊了,白色被越抹越浓,厚重,直到我看不清近旁黑色的小石桥,淡成一抹影子,却像女子黛色的眉。
这时,荷花或是菱角的香便肆无忌惮地溢出来,轻吸一口便飘飘然似到了红楼中的太虚幻境。我是极喜爱这样如诗如画的景,披一蓑衣,拿起鱼竿,垂钓。静气凝神,天地间似只有我一人,颇有“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之感。
走在路上,雨照样说来就来,我也不打伞————那些印着腊梅的油纸伞太重。赤脚踩在坑坑洼洼的青石板上,像是踩在历经沧桑的岁月上,任由雨将我淋湿,衣沾不足惜,那种雨水顺着脸颊、衣服划过的感觉真是妙不可言。当然,很少有倾盆大雨,有的几乎都是烟一般的雨丝。青砖黑瓦,微微上扬的屋檐,连同家里种的老银杏,都沉默在烟雨中了。肌肤任由雨水轻轻抚着,像是多情的女子,身上湿漉漉的,却也说不出哪里不舒服。
走着走着,灰蒙蒙的雨巷突然亮了,恍然惊醒,我依然走在亮堂的“古镇”,现在的我亦如当年,走在烟雨里,我依然不打伞,雨却不是当年的雨,这,也不是我当年生长的溱潼了。
带着飘飘忽忽的思绪,脚下早已走出溱潼古镇,可思绪却浸在当年的烟雨中,走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