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活得像个古人似的!”他的大学同学总是这样跟他打趣。
从某方面来说,他的确是个“古人”。从小便和爷爷同居,使得他也像爷爷一样清心寡欲。划清羮淡肴为食,取典籍雅书以阅,偶尔与爷爷交流一下读书心得,在城市这个钢铁森林中,他亦可枕石漱流,怡然自乐。
一切都在毕业那年盛夏画上休止符。在那个沉闷的黄昏,爷爷离世的消息划破了他内心的宁静,悲伤像夏雨一样滂沱而下。但夏雨总是短暂的。随着合同一笔落下,他离开了岁月静好的小书屋,踏入了秒速三十万公里的信息社会。
因为工作的需要,他购入了电脑;为了与上级、同事交流更方便,他把翻盖机换成触摸屏手机。他第一次注册了QQ,第一次给同事的动态点赞,第一次用购物网站在网上购物,第一次浏览网页上的新闻。所有的“第一次”都是那么新鲜,让他忍不住碰一次,再碰一次。甚至,他开始压缩读书的时间,只为多刷几条微博。
随着实习转为正式录用,日常的工作变得愈发繁重。当阳光越过窗头,他就要穿戴整齐,踏上拥挤的地铁;等到万家灯火齐明之时,他才疲惫地回到了家。空余时间被挤压的越来越短,往日闲适的阅读时光变得破碎不堪。他开始觉得读书并没有什么用,还不如多刷几个专栏,多读几篇“美文”来得实在。他也厌倦了粗茶淡饭,一盒盒外卖代替了米饭鲜蔬。
阅读变成了碎片,饮食变成了碎片,似乎记忆也破碎了。曾经,他习惯在饭后来一杯清茶,看着一缕细烟从杯沿漫出,化作一幅静谧的山水画……而现在,那个爷爷给他的爬满铁锈的茶罐早就被他忘记,或许早已被丢入哪个角落,成为遗落的记忆了。
反正生活早已碎片化了,多一块或者少一块碎片也是无所谓的吧。
难得公司给一个大长假,他和朋友去热带雨林玩了几天。一回到家,他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wifi与电脑,听见熟悉的Windows启动音,看到手机上亮起wifi信号,他心满意足地瘫在椅子上,刷起朋友圈,浏览着这几天的新闻。朝核问题,养生专栏,老板催促的产品改进方案……不经意间,他瞄了一眼手机上的日期。五月二十六日?好像是个挺熟悉的日子。这个念头仅仅停留了一秒钟,便被一条热点新闻驱逐出他的脑海。
或许,只有挂在门框上的、几年前的残破日历还依稀记得这个日子:“五月二十六日,去看看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