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乡下,一个热热闹闹的村子。这么大了,每逢回家过年时,那儿总有这么一种味道,在一家子老老少少欢声笑语中被迎上餐桌。那么多双筷子一齐伸向它,很快便一扫而空。
这种令人心生怀念的味儿,便是豆腐。
在我的老家兴做豆腐。临近豆子成熟,奶奶就会忙着分豆子。要到过年时,更是家家户户做豆腐。吆喝一大帮亲戚,热火朝天,比着劲儿似的。小小的豆腐坊也被挤得满当当的。家里做的豆腐与外面买的完全不一样。味道极纯,用盐卤点浆,刚做出来还有豆子的清香。因为豆腐被压实了,所以虽嫩却不散,吃到嘴里还有些韧性,被叫作,老豆腐。
老豆腐的味道纯正甘厚,与很多食材搭配都有着极好的效果。印象最深的,是过年必吃的青菜豆腐。
临近冬天,温度降低,青菜也是越长越大。靠近根部的茎叶变得极其肥厚,掐一下,清色的汁液流淌,散发出甜丝丝的气味。这时候的大青菜,便是豆腐最好的烘托者——它们在一起翻炒炖煮,青菜的汁液香气全部流露出来,使豆腐浸得饱饱的,搭配最简单的食盐调味。一口咬下去,青菜的味道将豆腐的醇厚完全衬托出来,那种最为质朴的味道,简朴却不简陋,在舌根处徘徊,满口生香。而老豆腐的韧性和厚实也在与牙齿的共舞中所展现:微微弹在牙齿上,却又那么温和服帖,连牙齿切入都成了一种享受。这个味儿,是过年,也是家乡。
而我的记忆中,还有着豆腐的“道”。
不论是哪里的,什么样的豆腐,不论是红烧的、清炖的豆腐,都有它们身上共有的“道”。
这是相通的。豆腐的味道平和,不喧不闹,如同一位老实的,但为人正直的中年人,虽然有着千般面貌可,它的本质不变。不会随波逐流,坚守本心。它还是包容的。豆腐可纳百味,无论什么食材什么做法,都有合适之处。也因为这份淡然,它仍旧那么出众。
一道菜,一份豆腐,它既有它的“味”,也有独属它的那份“道”。终是“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