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一棵大树,站立于我生命之中,虽历经沧桑,仍苍劲挺拔。——题记
我家门前有一棵大槐树,不记得哪一年,大人们把它拦腰锯掉。今年的一场春雨过后,那大槐树根长出了一簇新芽儿。
从我懂事起,我家的门前就伫立着一棵大槐树。通常,我和小伙伴们总围着大槐树追逐打闹,嬉戏玩乐。大人们呢,就时常在天气好时,聚集在大槐树下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聊。
我们孩儿都喜欢管大槐树叫“槐大爷”。因为有一次,我们大家不知道是谁对大槐树说了声“您好”,那槐树叶便“刷刷”随风舞动起来,似乎在欢快地应承我们。我们本不相信,但试过几次后,就真觉得大槐树能听明白我们的话。但大槐树也有不高兴的时候,这时不管你如何逗它,他也不理不睬,有人便说:“这大槐树真像个大爷”,因此,我们都管大槐树叫“槐大爷”。大人们就都管“槐大爷”叫老槐。
无法预料的不幸却在不经意间发生。那一天傍晚,狂风裹挟着大雨呼啸而至,雷声轰隆作响,闪电从村东头直窜向村西头,窜得人心头发怵。老马家的儿子一害怕,就直往大槐树底下躲,可这时正好一声霹雳击中“槐大爷”的一根树梢,那树枝应声折断,坠落。老马家的儿子,一下子吓懵了,一屁股跌坐在大树底下,那腿便被坠落的树枝砸个正着。随着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响起,大伙儿于是忙成一片:马婶痛呼一声“我的儿呀”便晕过去了,张老头大喊:“赶紧送医院”,老马二话不说,抱起儿子掉头就跑……一阵风儿吹过,一大片一大片的槐树叶随风飘落,大伙儿都被这纷纷飘落的槐树叶惊呆了。“从未见过这么多一同飘落的槐叶呢”,一个声音响起。“也许是‘老槐’自己觉得做错了事,在向我们表达歉意呢”,另一个声音又传入了我的耳中。
天渐渐地黑下来,风渐渐地小了,雨渐渐地停了,大伙儿也在议论中渐渐地散了。就在这时,大伙儿却被一阵争吵声拉扯住了离去的脚步。只见老马,一只手拿着斧头,一只手拿着电锯,怒冲冲地径直奔向“槐大爷”,几个后生拖的拖,拽的拽都拦不住。“不好,老马要向‘槐大爷’报仇了。”我禁不住为“槐大爷”捏了一把汗,心底暗暗地为“槐大爷”祈祷:“‘槐大爷’,你吉人天相,老天爷,你可千万要保佑‘槐大爷’啊,‘槐大爷’你可千万别有事啊!”
“轰隆”一声,我全身都震颤起来,在我急切的祈祷中,“槐大爷”被拦腰锯断,壮烈地倒下了。在倒下时,他发出痛苦的呻吟,为自己,为乡邻,也为老马的儿子。
“槐大爷”倒下了,我孩童的梦也破碎了。我的伙伴,我的荫庇,我心灵的栖息,就如此惨烈地离我而去。渐渐稀疏的雨滴不知不觉间又浓密了,转眼间,倾盆大雨倾泻而下。这漫天的滂沱大雨哦,可是“槐大爷”伤心痛苦流下的眼泪?
日子一日又一日的过去,“槐大爷”就只是一日复一日静静躺在那儿。没有了“槐大爷”的荫庇,孩童们早已另寻嬉戏的境地,大人们也早已另寻闲聊的处所,嬉闹已不再,欢笑也已不存。也许,大家也都已忘了吧,忘了给过我们欢笑,给过我们清凉的大槐树。可我依旧记得,一日又一日,日日相伴“槐大爷”,静静地低诉我的喜怒、我的哀乐……走过春秋,走过冬夏。
又一场春雨降临了,村庄、田野,满山满岭都朦胧在春雨中。傍晚时分,我独自撑着一把小花伞,不经意地又走到了“槐大爷”跟前,跟“槐大爷”说着藏在我心底的话儿……蓦然抬头间,透过朦胧的细雨我看到了一抹新绿,就在“槐大爷”的根部,静静地迎风摇曳。那一抹新绿,晶莹、透亮、生机盎然。我难以自已地蹲下身子,用手轻轻地抚摸那一抹新绿,久久舍不得离去。不知何时,脸上一片清凉,不知是雨水,或是是泪水。
在模糊的视野中,那一抹新绿恍惚间长成了“槐大爷”的模样,我长成了“槐大爷”身上的一根枝桠。温暖的日光懒洋洋地照耀在我身上,我的脚底下,一群孩童嬉闹着,大人们闲聊着。老马家的儿子安静地坐在轮椅上,抬头看看孩童们,又看看“槐大爷”,裂开了一抹天真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