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教完老舍先生的《北京的春节》,和学生们聊起自己当地的春节习俗,学生们说除了吃东西领红包走亲戚,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于是我给学生们讲起了幼时的一些春节习俗。
我们李坊过年应该说是从腊月中旬开始的。家家酿米酒,做麦芽糖,炒米糕。做麦芽糖,炒米糕母亲一人是完成不了的,往往有四五位邻居帮忙。今天轮你家,明天轮我家。做事间隙还喝喝擂茶,唠唠家常。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多位女人在一起就更热闹了,于是也就开始有了年味。
腊月里还有一件事必须做——大扫除。虽说平时家家也有抹桌擦凳扫地的,但全家齐上阵,洗门洗窗洗墙壁,扫地扫天花板扫房顶,换洗被褥,把床也抬到外面暴晒等这可是一年一次。刚大扫除的家里当天晚上到处洋溢着太阳的香味,那一晚的床是一年中最好闻的!
二十三过小年。晚饭后母亲便用碟子装上麦芽糖、米糕、花生、茶叶、酒等摆在灶神位下,口里念念有词。小时候几次靠近母亲想听听到底说的是什么,始终未果。
二十四以后就开始杀年猪。家境好的,一头两百来斤的猪就一家人享用。家庭经济不好很好的,往往是四家人共分一头,美其名曰“一家一腿肉”。小时候很是羡慕那些一家一头猪的富户,羡慕在青黄不接时我们只能喝“盐水”配饭,而他们家还有腌肉吃。
年底购物也是很重要的事,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一应买好。
除夕,是我们过年高潮。这一天大人最忙,父母早早便起床了,父亲先是用斧头砍猪脚、猪大骨、排骨等女人们很对付的硬骨头,然后在大门两边贴对联,在门上、柱子上、床上、桌子上等家具上都贴上二指见宽,一尺来长叫“岁帘纸”的红纸条,“岁帘纸”除了给年增加了喜庆气氛外,据说还有避邪消灾作用。这些忙完了,母亲早把放在大锅中水煮得半熟的全鸡全鸭圆猪头也已捞出,用盆子装好放在大竹篮或箩筐里。其间,酒、饭、糖等自家产的一些土特产也还是要用小碗装上几种,还有鞭炮、蜡烛、香、粘了年猪血的草纸、冥币等一同挑上,到村口的土地庙去祭土地爷。在我们村,去做这事的都是男人和男孩。到了土地庙,父亲把祭品摆好,粘了猪血的纸用小石子压在土地爷塑像脚下,点上香烛,燃烧冥币,燃放鞭炮,口中念念有词一会。稍等片刻,便把祭品挑回家中。我曾认真观察过,不管哪村的土地庙门前的对联都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这也正是人们祭拜它的目的吧。挑回家的祭品,父亲把它们再次摆放在厅堂的大圆桌上,并在厅堂的神龛中点上香烛,燃烧冥币,燃放鞭炮,再次口中念念有词……此仪式是祭祖宗。忙完这些,午饭时间也到了。中午我们吃得极其简单,一般是用刚煮过全鸡全鸭和猪大骨的汤下点面条就了事,真正的大餐是等到晚上的。除夕的下午父亲没什么事,母亲可忙得不可开交。上午祭祀用的全鸡全鸭切碎了煮,圆猪头劈烂去骨……煎、炸、炖、煮,雪藏了一年的十八般厨艺全在这会亮相。我们小孩不时跑到厨房尝尝这个,吃吃那个,等到三四点钟吃团圆饭,面对那一桌大鱼大肉,我们早没了取食的欲望。除夕这天,鞭炮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充满鞭炮硝和酒肉的味道。
正月初一大人们很是清闲,男人们邀上三五好友喝酒打牌,女人们看电视、聊天。我们小孩除了吃东西外,便是用压岁钱买炮,买玩具疯玩。正月初一这天我小时候特向往,因为这天只要小孩不做太出格的事,脾气再坏的家长也不打骂孩子的。
正月初二开始,男人和小孩开始走亲访友,女人在家待客。
正月十五元宵节,包点糍粑吃,把除夕贴的“岁帘纸”撕下来烧了,年便算是过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