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小庄的那一刻,一股强烈的厌恶从我的心底升腾起来。我下意识地把所有情绪积在右手上,用力一掷。一颗石子在空中划过一道不太完美的弧线,撞向一户人家二楼的窗玻璃。一声脆响后,我站在原地等待着。
我希望有一位脾气暴躁的大婶从屋子里骂骂咧咧地走出来,像驱赶一只野狗一样,把我轰走。这样,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离开这里,还美名其曰:“不是我不肯住,是这里压根不欢迎我。”
可我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人出来,倒是旁边几户人家,不约而同地伸出头来看热闹。我觉得我好像马戏团里表演失误的小丑,陷进了应该继续表演还是逃回后台的选择中。
终于,在那些人的目光中,我鼓起勇气去敲门。没等我敲,门自己嘎吱一声打开了,那人说:“进来吧。”说完就背过身往屋里走。我困惑地看了看门牌,仔细一看,就是这里!
那人看着我感叹道:"你爸爸把你的情况跟我说了,你也要体谅你的父母,他们也不容易。"
不容易?不容易就可以把我丢在家乡不管不顾,让同学都以为我是孤儿。我的心里像是有一只发怒的雄狮。现在我上中学,又把我丢在学校,而这都是因为他们的不容易!真是蹩脚的借口!
我盯着那人,不想和他说话。出于礼貌,我应该喊他一声叶爷爷,但他昨天那番话,已让我自动把他纳入爸妈那一类讨厌人。接下来这一整天我都没精神。我身体里像是被塞入无数根麻绳,它们在翻转,打结,又如游蛇般散开。黄昏,我冲进叶老头家,他笑着打趣:“你这样子,有我当年几分神韵。当年我跑到门外看蓝色日落也是这个劲。”
“蓝色日落?”我疑惑地看向叶老头。“对,蓝色日落。”叶老头洋洋得意地说,“那时候,天是蓝的,云是蓝的,大阳也是蓝的,西边像被人泼了蓝墨水一样,蓝得透透的。”“不可能!”我尖叫起来。叶老头看看我,说:“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毕竟日落要么是红的,要么是金的。但我可看见了三次,绝对不假。”
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听进去过别人的话,我感觉我周围的屏障好像破裂,渗进一丝蓝。
我踮着脚,向西边看去。太阳已经收尽了光芒,半个身子隐在了不远处的屋脊后面。“蓝色日落什么时候出现了?”我不由自主问出这句话。叶老头依然笑着:“为什么想看?”我皱了眉:“因为没见过呗!”“跟我来。”叶老头拽过我。
“蓝色日落是不见的,可它在你的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蓝色日落浓缩成一个点,在脑子里跳来跳去。
过了几天,我心里平静极了。“蓝色日落,你是不是骗我的?”叶老头说:“确实有,在我那次被查出绝症后不久。”他的眼里也只有平静。
无论如何,我都希望我能和叶老头,不,叶爷爷,一起等蓝色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