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乡一定是个孩子,而且多半是个姑娘。它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下睡着,怎能没有心事呢?它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只是它的话至今仍被埋在雪地里。它默默地把欢乐和痛苦凝结在雪花里,那些苦乐愈来愈多,雪乡便窝进了白棉袄。
雪乡喜欢用冰凌说话,晶亮晶亮的,透着欢乐的银光。它们冻在屋檐下,如一排冰锥,有长有短,一尘不染的身体仿佛一段无声的倾诉。孩子们把个长的冰凌掰下来,爱不释手地把玩,个儿短的也挂在屋檐下心里痒痒,它们便使劲长啊长啊,渐渐地长起来。
雪乡喜欢用红灯笼说话,红红火火,闪烁着喜悦与红光。一片雪景里,通红的灯笼依着金黄的“金穗”谈天,显得格外耀眼。一闪一闪的亮光,在雪地上打着圈儿,大人们在屋内瞧,孩子们个顶个的壮,丝毫不怕冻,举着小摊上买的小灯笼,提着滑雪板寻着下坡路。有孩子一不留神,“吧唧”一下栽个跟头,大伙儿全哄笑起来,夺他的灯笼,引得他乱跑乱跳,一片喜悦与祥和。
我们再来听听雪人们的声音吧。一群群的孩子围着那样一个极好的雪人,它的身子滚圆得像个土豆,树枝做的手还稀稀拉拉挂着枯叶,摇摇欲坠的样子。衣上的扣子全是乌亮的鹅卵石,很是显眼。头滚滚圆,胡萝卜做的鼻子,橙得明亮。不知谁最近过了生日,雪人头顶上也顶了个生日帽,许多人围着它指指点点,那些稚嫩的、敦厚的、清亮的、甜美的声音,全被雪人收入囊中,自个儿细细品味去了。
那些雪面上的脚印,也有它自己的声音。雪乡里,雪总是没过双脚,一个个雪白的小窟窿底下,是乌黑的大路。不一会儿,松软的雪紧实了不少,快乐地用沙哑的嗓子歌唱,像一块厚厚的雪糕,容不下一缕空气。渐渐的,雪糕上镀上了冰,一派自然、清新的气味,阳光下,它像香甜的朱古力,令人垂涎欲滴。
雪乡里有狗儿,黑白相间的毛,面上是“横眉冷对千夫指”,虎虎生威。但很少叫,只是屏息凝望,一声不响地凑过来,唬得你吓一跳。那些狗往往拖拉着雪橇,撒欢跑起来,如同雪地上一个小逗点,它们的愉快,大概可以直冲云霄了。孩子们可不怕它们,喜欢在它们身上百般摩挲,那狗儿这时就听话得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了,孩子和狗,都是有灵性的生命呢。
你静静地坐下来仔细听,你发觉,万物都有声音,就像人有自己的语言。
来雪乡吧,来寻找与你一样,独一无二的雪花。
看那雪乡之景——天与云、与房、与雪,上下一白,乡里影子唯冰凌一道、灯笼一芥、脚印一排,狗两三点而已……
雪乡啊,但愿我的每一次到来,都没有惊动你的纯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