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什么样的地方,尝什么样的味道。再平凡的地方也有独属于它的风味,再平凡的风味也能勾起游子心中独有的记忆。对我,便是家乡嵊州的炒年糕。
家乡的年糕是与众不同的。杭州的糯米年糕软糯但少些劲道,而家乡的年糕,由大米和糯米混合而成,所以特别有嚼劲。配上佐料香炒,简单美味,老老少少都喜欢。
小时候,我常跟着家人去村口打年糕。每年春节前夕,这里都会聚集整个村子的人家。他们汇聚在马路转角边的大块空地上,那儿整齐地排列着一组组磨子和木桶。在熙熙攘攘中,我们找到了自己借用的磨子,便把带来的米全部倒进去。磨子看着小,却完全够大。
好像比赛似的,每一户都不约而同地磨起粉来。一个个磨子,在每家每户的齐心协力下都转动起来。一时间,石磨独有的摩擦声此起彼伏。过了许久,奶奶喊停了,我们便停下来。掀开磨盖,米粒都磨成了粉,颗粒与面粉大小相差不多。
奶奶把米粉放到一起,加水,加热。过了好一会儿,一缕缕热气带着米香争先恐后地往外窜,终于拦不住,从村口往外四散开去。赶路的人闻到一丝米香,便知道这是一年里最香甜的风味了。
米粉在高温中逐渐凝结成糊,又慢慢接近团状。我们把米糊统统倒入卡车轮大小的木桶,桶里散发的热气大股大股的,在我们脸上,手上,衣服上凝成湿漉漉的水珠。几个大人围在桶边翻搅,米团很烫,翻的人手一沾水,迅速从米团边缘伸入,又迅速往中间翻按,迅速抽回手去。打的人看准时机,“嘿呦嘿呦”,配合默契。我们小孩子说去帮忙,其实总想偷吃,手一伸,滚烫的糯米黏在手上,轻易甩不掉了,手掌被烫得通红。来来回回不知多少遍,面团才逐渐成型。奶奶把面团分成许许多多的长条。这样,年糕便打好了。
我们把做好的年糕装进袋里。这会儿年糕还是软绵绵的,磕碰容易使它变形,所以得格外小心。熙熙攘攘的人群流动起来,我们挤出村口,迫不及待地回家去。村里每家每户都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红春联。走在路上,不时传来小鞭炮在地上炸开的声响。
奶奶把十几条年糕放在菜板上,其余的年糕铺在干净的凉席上。过几天年糕硬了,再把它们放到水缸里保鲜存放。我和表弟陪爷爷生火,奶奶切着新鲜的年糕。“嗞啦”一声——下锅了,香味立刻飘满厨房,我们忍不住从灶头后面探出头去。奶奶盛好每人一碗,把最满的两碗给我和表弟。
青菜面上泛着油光,鸡蛋和肉丝裹在一起,年糕的方沿儿上都镶上了浅棕色的边,又脆又糯又香。我尝一口,想巧妙地夸赞几句,搜索了半天,只憋出两个字:“好吃!”
一家人围坐在圆桌边,这时才开始认认真真寒嘘一番,聊些快活的事情,讲几个笑话。年糕寓意着年年高,过年吃炒年糕,我总觉得自己一夜之间就可以长高,长大。
我想,这就是我心中家的味道。无论将来自己身在何方,都不会忘记家乡的这一碗炒年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