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最高兴的事情就是妈妈被人叫去打麻将,因为这个时候外婆总会带我去走街串巷,寻亲访友,顺便给我买个葱油饼啃。
做葱油饼的叔叔我早就认识:大嗓门,小平头,两只小眼睛挨得稍紧,却能看出他的古道热肠,中间耸出的鼻山最俊,往往蒙了层油灰,倒也神气。身材壮得紧,脖子胖胖的,一颗枣儿一样的喉结格外醒目,爱系一件油腻腻的围裙,手脏了就往身上一抹,毫不拘束。人极好,勤快。他的店门前常排成长龙,唯独我和外婆不用排队,谁让俺们是“常驻嘉宾”呢!
不等外婆开口,我就抢先喊:“我要一个葱油饼,最大的!”“吃得完吗?”叔叔老爱刮我的鼻子,我从来不恼,只是笑笑,谁让我爱吃他的大饼呢!
叔叔也不怕烫手,往漾着热浪的炉子里一伸手,就掏出来一张油亮亮的饼,金灿灿的皮里透出参差的绿,那动作在我看来,与魔术师从黑筒帽里抓出一只雪绒绒的小兔子一样神奇。饼擀得不厚不薄,恰到好处,在叔叔手里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璀璨夺目。我总想把脑袋探进黑乎乎的炉子里,看看究竟里面还能变出几张金灿灿的饼子来,可外婆总是及时把我拖回来,弹弹我的小脑袋瓜:“当心把你的小脸烤焦了!”真是大惊小怪!
叔叔刷刷两下甩开牛皮纸袋口,喷喷香的葱油饼就乖乖地滑进去,留下一道诱人的油印子。再呼呼两下吹开塑料袋子,装着葱油饼的牛皮纸袋子就稳稳当当溜进塑料袋,我颤抖着小手接过热乎乎的饼,“叮当叮当”,外婆把两枚硬币投进满满当当的“聚宝盆”。
葱油饼的暖气呼到透明塑料袋上,飘出幽幽的,油油咸咸的香,这诱惑谁抵挡得住?害羞的葱油饼隐隐露出翠色欲流的小脑袋,质朴大方的牛皮纸衬得绿油油金亮亮的饼,格外好看。故意放慢脚步,走到外婆屁股后面,一大口咬下去,酥酥的香皮入口即化,咸油碧绿的葱花映入眼帘。只有一点和想象的不大一样:“哦!烫烫烫!”外婆早已推理出真相,一把夺过葱油饼。我忍着巨烫不忍吐掉,用牙齿小心翼翼地叼着轻轻呼气,一阵酥香在我的味蕾上尽情地舞蹈,幸福!
跟着外婆,啃着葱油饼,踢踢泥泞路上的小石子。以此为理,不用和路过的熟人打招呼喽!简单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