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那场雨》
我记得我人生中最后悔的一次,是在我四五岁时的一个雨天。
那天,母亲因工作原因不得不参加一个饭局,但她收到通知时,家里没有一个可以照看我的人。那个饭局很重要,关乎一单大生意,母亲很难抉择:去,我就没人管;不去,就会错失一个赚钱的机会。
小小的我得知母亲要去吃饭的时候,吵着闹着不让她走。母亲考虑了半天,决定把我送去外公家。从小离不开母亲的我当然不愿意,又哭又跳,仿佛地板能被我踏裂,房顶能被我的哭声震塌。总之四个字:″死”也不走。恍惚间,我好像看见母亲的额头上出现了几滴焦急的汗,眉毛皱成八字,但我依旧″我行我素”。母亲开口哄我,对我讲道理,可我哪听得进去。一直嚷着:"我要跟妈妈走!我要跟着妈妈!呜……"终究是母亲用她的耐心和说破皮的嘴唇换得了我的片刻安宁。
母亲见我不哭了,打算趁热打铁,赶紧送我去外公家。天空灰蒙蒙的,很高,很空洞,这是要下雨啊。于是在零零散散几滴雨的笼罩下,我被母亲哄着上了车。快走到外公家时,后座上的我突然哭闹了起来。我是认得路的,但母亲依然没让发动机停下,反而加快了速度。我想大概是因为那个备注着老板的号码一直响不停吧。
外公家门前,我被母亲拖拽着下车。进了院子,我拼命挣脱母亲的束缚,想跑到车上去,但母亲似乎一改之前的慈祥态度,反而将我抓得更紧了。"不!我不去外公家!”我的眼泪与天空中落下的雨滴融到一起。我被迫进到外公家中,在屋里我的泪痕也更清晰些了。外公劝我留下,不打扰妈妈工作,妈妈也用她的双手使劲推开我。就这样,我抱一次,妈妈推一次。随着时间的推移,妈妈老板打来的电话越来越频繁,妈妈也越来越没耐心,她接通电话,对老板解释了去不了的原因。挂断电话后,母亲用她那鹰一般的眼睛死死盯住我,对我吼道:"回家!”外公察觉不对劲,他知道回家之后,我定会被母亲好好教训一顿,所以一向疼我的外公就没打算让我回去。但母亲心意已决,说要让我好好长长记性,便一把拉住我的衣袖,往门外扯。外公担心我受罚,也拉住我的胳膊,试图劝说母亲,但母亲的性子是死犟的,她决定了什么就不会变的,外公劝不过母亲,只好眼睁睁看着我被母亲拖回家教训。
到家后,外面天已经全黑了,如同幕布盖上了月亮,一点光影也看不到,蒙蒙小雨也变成了倾盆大雨。看到母亲拿起一根塑料棒,之前还无理取闹的我立马安静许多。只见妈妈径直向我走来,我被吓得一动不动,母亲对着我的屁股就是一棒。“哇——”的一声,我的眼泪霎时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从眼眶里滚落下来。母亲没有理会我,反而朝着我的后背又打了一棒,那一棒,仿佛让时间都静止了,母亲挥出去的力量一直在我背上停留着;那一棒,把我重重的打在了地上,让我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跪在地上的我涕泪如雨,啜泣着向母亲道了歉。谁知母亲的眼角也泛红了。
得知真相的我,哭的更惨了。母亲为了能多签下一单生意,为了能多带我出去玩儿几次,不顾自己的身体,拼命工作,而我呢?不仅不理解母亲的苦,还无理取闹让母亲更加烦恼,我是何等的不孝啊。我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心里是说不出的悔恨。
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屋檐上,冲刷掉了屋檐上的积灰,但却怎么也冲刷不掉我心中的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