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回家乡扫墓,正是踏春的好时节,山花开了,竹笋长了,清泉的水也开始叮咚了。
刚到家,我就盼着快些出门,以至第二天清晨便早早地醒来了,隔着淡黄的纱帘与剔透的玻璃,天空清新而高远,淡蓝色的幕布,好像被一支大笔刷重重地涂抹上一道洁白的颜料,这种白又慢慢晕染开来,仿佛笼着轻纱似的梦。我躺在床上,看着朝阳一点一点地升到屋顶,直到它把我们从软软的被窝里喊起来。
上午扫完墓,我们去了朗山。又一次见到这座亲切的大山,一种夹带着愉悦的轻盈之感涌遍全身,从发丝延伸到足尖,是美的感觉么?
我迈开双脚,一步一步地踏在石阶上,响声清脆,余音转瞬间就隐匿在山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山上住了村民,赶上清明节,人也不少,大都是来扫墓祭奠的。
和上次一样,几乎一点儿也没有变,猪哼声,鸡鸣声,各种奇异的声响充盈于耳间,但最多的,还是村民们在菜地里的各种熙攘。
“来摘香椿——”又是奶奶在喊话。我抓起桶,一溜烟跑进后院,一开后院的门,手边是母鸡生蛋的窝,再往前是棚子,有鸡,有猪。
“发什么愣噢,快过来帮忙!”
“那么急干什么!等等啊!”
“过来过来!我搞个耙子勾下来,你来摘!”
奶奶把手上的耙子一拽,树枝“咯噔”一声断了。我一声惊呼,把树枝拿在手里,一把一把地拽香椿叶,拽一把就大呼小叫一下,仿佛整个世界在我的惊呼声中,热闹着,喧腾着。起风了,枝丫上剩下几片七零八落的香椿叶随风摇曳。
我叫起来:“奶奶!奶奶!你看!”奶奶随口应付道:“嗯,嗯,别看了,快来帮忙。”我闭上了眼,仰着脸,让太阳摩挲脸庞上的每一寸肌肤,听风在耳边呼啸,任凭香椿叶子往脸上扑:“她们笑得多开心啊!”
“她们怎么就会笑了呢?你看见了没有啊?”奶奶见我始终不动,就问我。我一边跑着捡拾散落四处的香椿,一边答:“我当然看见了,她们就是在笑啊!”
她们真的在笑,她们笑得很美,她们用从未显露出来过的满面笑容告诉彼此,等了一年,终于要被摘走去吃了,多好的一桩美事啊!
我在树下笑脸相迎,她们在树上微笑相对,就这样,一直笑着,一直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