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我生活在秦岭脚下,或者说,我奋斗在这里。
我每日学习,用餐,入寝,然后望着秦岭,再学习,用餐,入寝,忙忙碌碌,再望着她。她距离我这么近,却又那么遥远,我只好远远地望着她,迷恋她,欣赏她,她却只不过露给我一面。除了云和霞,她就是静止的,是一幅画。直到全身心的陷进去,穿透过去,才能看到她的全貌。
这片土地的光阴,夜,薄薄的雾,都是她赐的,都沾染着她的魂。
我时常在夜里见到秦岭,夜里见她的时候,我就坐着,人一坐下,心思就摊在了身体外面,就能听见世界是多么安静。这已不是傍晚,而夜渐深,所有属于秦岭的一切都好像消失了,看不清了,就只剩下一个人,在这里听着。如果用心的话,能听到秦岭微微的鼾声,我于她是如此渺小,或者她爱仁,便同风声于我诉。
我就一言不发的坐在那,甚至不去思考,以免让人看透,看透所有存在的东西——文字,语言,思想都如此脆弱,一落到地上就会消亡。她说我在这里,是因为山林不同于城市,城市和夜不能共同收留一个愚者。在那里的每一个夜晚都连接起来,我有时会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停止了思考,还是思考的过于快速以至看不清过程。因为这句多余的怀疑,让我继续感叹生命的魅力,便感受到一种来自历史的纷争,战场的气息。“所有的战争都是政治”,那爱情呢,自由,金钱,欲望,信仰,直到丽贝卡又开始吃土。随即便利了所有,又达到新的境界,这种新的思考已经不同于往常,或者不能叫做思考,探索的方法,探索方法的方法都不再延续,这之外,无法考虑的或许是人的命运。
在这之间我突然看到,另一个自己在床上熟睡,而梦在我这里。在另一个城市,另一个我用毛笔在洁白的墙壁上书写着什么,还是刻意将洁白的事物抹黑。那是我,这也是我,我将要离开,转身走进秦岭的深处,走进模糊的黑暗,没有常识告诉我是树林的黑暗,并不遥远,只是面前的一幅画,便踏进去。
忘记我,像雾霭深隐巨龙。
秦岭告诉我我的渺小,所以白天总会到来。她让我去想象,不必太久远,这片山脉永无终日的在这里,被这片土地上的子孙冠称为龙脉,多少金色灿烂的日子里,九五之尊,万物的精华来这里祭拜。这来来回回的兴衰,繁荣,到人们离去,她在这里沉积了多少岁月,她比任何事物都有资格被称作这片土地的主人,但她没有,这便让山成为了秦岭,她从此不再多言。
秦岭不像别的山峰一样岩石陡峭,露出那种坚硬的颜色在外面,而是树,满山的树,只有几道侧峰会把她的身体露出来,成熟却不失情调,由此,她一定是个完美的女人。这片绿让秦岭有了灵性,有了深度,你看她再不像山,像自然,像万物,便能听到鸟鸣。我更爱她身旁千姿百态,晕着各种色彩的云雾,她的面纱。哪怕是一小朵路过的白云,也能被她撩的弯弯绕绕,再调一滴彩墨,这种稀少的美景,却只不过是她轻轻的拨弄。
山雨袭来,清白的眼里最黑暗。淋着风,听着雨,直到想通自己为什么渺小,或只是停止了思考,继续变化。秦岭不再面向我,她是否见过一些隐者,还要小心翼翼的保护他们。时间在流逝,它依然在流逝。我读起书中的文字,白色的底,黑色的墨。站起身,我又投身汪洋大海,对着斑斓的鱼笑。这些于我还是复杂无比,但一想到这,就能听见面前的声音——我知道了,我明白。
抬起头,突然感到秦岭的高大,因为我只在它面前,只在它脚下。我没有进山,但有一天我会背向它,离开它,去新的地方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