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斜对面，有一家小小的咖啡厅。人很少，生意清淡。
其实这家咖啡厅外表的装饰并不像咖啡厅，倒更像个酒吧。
小时候，父亲就经常去那家咖啡厅，只是母亲不让去，我毫无办法进去。
每次眼睁睁地看见父亲走出咖啡厅，都很晚了。大概晚上十一二点吧，我立即跑过去，抱住父亲的大腿。父亲昏昏沉沉，眼睛半眯着，瘾眉毛蹙起，嘴里流着口水，一滴一滴地落到我的脚旁。
我兴奋地问：“爸爸，里面有什么东西呢？是不是很好玩？”父亲推开我，母亲就教训了父亲几句“每次都玩到这么晚，管不管家里的孩子了？”
“钱都给你花去了，你以后没有钱可怎么活呢。”
“真是个废物啊你。”
父亲没有说话，实际上他是吞吞吐吐，我完全听不清楚。父亲没有与母亲争斗，走进卧室关上门，不一会儿呼噜声就响起了。
母亲对我说：“长大别像你老爸那样，天天不干正事儿。”
我朦朦胧胧，什么都没有听懂，恍惚地点点头。
那时，一旁的小树叶子不多，我喜欢拿弹弓对准鸟儿，鸟儿却扇扇翅膀，拍拍屁股，双脚一蹬，远走高飞。
大了一些时，父亲更加频繁地去咖啡厅，母亲又要出去工作了，家里只剩下我和上高中的姐姐。我开始盼望着看看咖啡厅里面的样子。一没事的时候，我就喜欢坐在窗台上，聚精会神地看着进进出出的客人。
一次，我等父亲，等了等到了十二点，却依旧没等到父亲。我心急了：“爸爸怎么还没有回来？那他怎么能知道我今天考了100分？”
母亲摸摸我的脸蛋：“没关系，咱们可以明天再告诉他，现在你快回床睡觉！”
每天晚上，我都带着对咖啡厅的好奇和无限幻想进入梦乡。
第二天，我一起床，就听见母亲又在训斥父亲，从母亲口中我得知，父亲是凌晨三点回家的。我一走出卧室，父亲一看到我，脸更加红了，如一颗红山楂。连忙说是是是，接着退回了卧室。
那时，一旁的小树长大了，在路边威风凛凛地站着。即使鸟儿在树上放肆地叽叽喳喳乱叫，我无论如何都看不到它们，更射不到它们。
我又大了一点的时候，姐姐在大学生活，家里常常就只有我一人。我的作业也随之增多，很少再注意那家奇特、似乎和其他咖啡厅不一样的咖啡厅了。
父亲仍然常去咖啡厅，只是每次回来时间都比较早，只是他每次回来都默默无言，只是我再也没有兴趣问他各种各样的问题。
父亲和母亲经常在一起，在一个房间里悄悄谈论着，我试图去偷听，但是什么都听不到。
一天早晨，我刚醒，父亲就偷偷踱步到我的床前。他的神情极其严肃，小声地对我说：“儿子，我永远爱你。”
我没有多想，也应付地说：“我也永远爱你，爸爸。”
父亲微微点点头，退出了房间，他的表情变得和蔼。我追问道：“干什么，有什么事么？”父亲又摇摇头，神情又变得严肃起来。
过了两天，台风袭击着这座城市，父亲和母亲没有出去，大多数时候都待在一起，一起听音乐，或一起看电影，当然我也在内。一家又变得其乐融融，让我莫名其妙。
两天后，母亲眼角的泪痕明显起来，她哭哭啼啼地轻声告诉我：父亲和母亲离婚了。不知为什么，我却没有哭出来。
门对面的咖啡厅，再也没有开张了，大门一直被锁着，路边的小树也被台风刮倒了，被人送走了。从此，这里再也没有种过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