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早晨,天空昏暗,当时沉重的气氛压的我喘不过气来,一地杂乱的灰色毛发,斑驳的血迹,以及我心中压抑不住的,深深的悔意。
一直到前一天上午,萝卜和白菜都还是好好的。它们是我养的两只小兔子,都是灰色的。它们长得很像,都是莲子大的眼睛晶亮晶亮一闪一闪,无论何时都似在卖萌,看的人心中软软的,但将它们区分开来也并不困难。
萝卜(公)的毛色相较白菜而言,要更深一些,且它的体型偏胖,左前爪有些向外拐。而白菜,那就是极标准的兔中美人,双目含水,身形优美,十分温顺。从我第一眼看到它们起,便深深喜欢上了它们。
但除了可爱之外,它们就是名副其实的破坏狂。我最开始把它们养在院子中,但它们一看到那些种植的蔬菜就跟疯了一般,冲上去就啃,不合口就换地儿接着啃。速度快,且破坏力惊人。直到它们把我养的芍药给咬坏之后,我终于忍不住了。
就在事发前天晚上,我为了不让院子不再被破坏下去,同时,也为了让它们避免吃坏了肚子,决定把关它们的笼子转移位置。
最开始关兔子的位置是在院子中,也就是楼后,但那里背光,最近小区里闹黄鼠狼,我们怕兔子放养着太危险,于是还特制了一个不锈钢的笼子,把兔子关进去并放在楼前,还特意往下面支了个小凳儿,防止草丛中蚊虫叮咬。
当我和妈妈合力搬运笼子时,我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恐慌,万一兔子在外面出事了怎么办?可很快,我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真是“神经错乱”了,不然怎会这样胡思乱想呢?
但事实证明,我错了。
一大早起来,我就感觉有一些不对劲,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似的,右眼皮不住的跳。如同验证我的猜想一般,一声尖叫传来:“啊——快出来……兔子!”我仿佛是被一桶凉水从头浇到底,身体也不受控制的开门,跑出……接着,眼前便是一片狼藉。
我眼前一阵模糊,但还是清楚的看到,那散落在地的,一大摊的灰色兔毛和大片的鲜红。那是已是盛夏,日头很毒,可那炙热的光线打到我的身上,只剩冰凉一片。
我这才知道,原来通常黄鼠狼在抓兔子的时候,会用它们尖利的爪子勾住兔子的毛皮,指甲嵌入肉里,接着使劲把兔子往外扯,直到它们的尖嘴可以触碰到兔肉为止……
我打起精神,仔细在笼子周围寻着,希望在走到随便一簇草丛前,突然蹦出一只兔子,跑到我的身边。可这一寻,却让我更加绝望——我在灌木丛中,找到了两团兔尾巴,上面,是星星点点已干的血迹。
我忽然意识到,那个我们认为很好的主意,恰恰促成了萝卜和白菜的死亡。而那个本是用来保护它们的钢笼子,却成为了它们的地狱。
我沉默不语,把那些兔毛和兔尾巴埋上了。接着又回到家,照样沉默不语。
我就这样消沉了几天,直到偶然的看到院子里那些被兔子咬过的植物又生出新叶,我突然就哭了,毫无缘由的哭了,哭的撕心裂肺,把这几天的悲伤一下子都哭了出来。哭完之后,生活又步入了正轨。
后来有人问我,后悔吗?
后悔,当然后悔,可已经晚了,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如今回忆,我已记不得萝卜和白菜的样子,我只记得,当时的天很暗,以及,心中那无尽的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