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灯,二月鸢,三月麦秆作吹箫……”绕过几个坐在胡同里咿呀学语的小孩,我怀着一种紧张却又愉悦的心情,不由加快了脚步。
这是一栋小平房,不过两层高,屋顶上灰黑的瓦片整整齐齐的斜放着——典型的江南人家。推开门,陌生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正在厨房帮外婆打下手的妈妈迎声为我介绍七大姑八大婆,嘱咐我要好好陪他们聊天谈心。
这时,正在后院玩的表妹唤我一起去扫地,美曰是什么“除旧布新”,其实就是一群小屁孩拿着扫帚漫天飞舞。我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群魔乱舞”。
看——
他们一“舞”起来就忘情了,疯狂了,没命了!五六个小萝卜头使劲挥动着比自己高两个头的扫帚。不协调的抖动,是疯狂的舞姿;口中的念念有词,是降魔用的咒语;红彤彤的小脸蛋儿,则是新年新气象的象征。
疯够了,闹够了,小萝卜头们在我带领下服服帖帖的进了屋,当初放在角落的圆形大桌子被挪到了中间,几盘放在红色高脚碗的冷菜静静的望着我们。“妈妈!我要吃鸭舌!”小表弟一下子窜上了座位,“要外公先坐你才能上去哦。”温柔的姨妈对表弟眨眨眼,表弟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对对,外公要先坐的,我才不当长胡子外公呢!”一屋子其乐融融的笑声仿佛能掀动屋顶,这,就是家吧,我悄悄对自己说。
年糕是年夜饭的打头阵,由外婆亲自下厨,长长扁扁的年糕被切成细细一条,与包菜,肥肉同炒,末了再洒一把胡椒粉。那味道真不是盖的:自家年糕的米香混着胡椒粉的泼辣,让人食欲大增。
忽然窗外一声爆竹划破天际,小表弟边啃鸭舌边含糊的背着:“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大胡子外公疼爱的捏捏小表弟的脸,又夹了一筷子鸭舌放入他的碗中。电视中春节联欢的节目与爆竹的燃放声以及亲人们四处洋溢融为一体,热闹中确实有那么几分嘈杂,但那声音似乎让人讨厌不起来,似乎更有一种沉淀千年后心静如水的安全感。
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历史的翻页,有一天我们的孩子也会做一些“群魔乱舞”,而我们也会老到坐在房间与年轻一辈谈天论地,但过年给我们,给中国人带来的心悸与感动,是永远藏在心底,永远也忘记不掉的。
仿佛我的耳边又传来那几个孩子的学语声:“……四月四,做做四,五月五,过重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