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掩书卷,起身离案,倚窗远望。外边高楼林立,浓烟滚滚,机器震动声不绝于耳。推开大门,走到一条水沟旁,污浊的死水散发着恶臭。一边的广播此时正播放《回家》,思绪便在乐声中飘向在远方的家乡,化为那儿的一条小溪。
家乡是一个藏在山窝里的小镇,两条小溪穿镇而过,平水溪自南而来,塘溪自西而下,于古树交会,成为横阳支江之源。
来自玉苍山麓的塘溪景色尤美,溪水叮咚流淌,一路穿林绕甸。林子在婉转鸟鸣中显得寂静,溪畔新翻的泥土长着青草,淡淡的芬芳扑鼻。几朵鲜花羞怯地从繁叶中探出头,舒展一片花瓣打着招呼。松鼠在风的怂恿下,在落叶上跳起华尔兹。一颗早熟的松果自枝头上轻轻蹦下,在泥上滚了几滚,落入小溪。
告别森林,溪流变得湍急,不时在拐角激起雪白的水花。松果不停打着滚,随溪水继续向前跑去。好几次,它撞上矗立溪中的岩石,向湛蓝的天空飞去。不过小溪总是将它揽入怀中,推搡着让它继续前进。
进入地势平坦的原野,欢呼雀跃的急流一下子变得轻缓安静,默默用力在大地上画着属于他们的图腾。千百年冲刷带来的肥沃让生长的庄稼,株株傲然挺立。田垄间忙碌劳作的起伏背影,似乎在向自然的造化无声鞠躬礼赞。田野那头,立着几间草屋,稀稀落落的在远处沉默着,却温暖着劳作者的心。
溪流携着松果,曲曲弯弯不知行走多久。终于在一个地方,它们停下了。这里机器轰鸣,周围空气充斥着粉尘,溪水被杂质涂抹得色彩斑斓,如同一个满脸褶皱的妇人硬是画得油彩重重。小溪最后止于一道石板前,它拼尽最后的反激之力,将松果抛上了岸,离开这腻得化不开得死水。
猛地一激灵,揉揉眼睛,我惊魂未定。昏惑地低下头,却发现真有一颗小小松果躺在脚下。迷乱地拾起果实,恍如隔世。它的气味却让我突然清醒。没错,这是家乡的味道!手中紧握这枚果实,那里的高山、溪流、森林、田野迎面而来;那里的流水、鸟鸣、风声、花开就在耳畔。家,原来是最动听的词语!
电话铃响,用颤抖的手接通,那是奶奶熟悉的口吻:“什么时候回家呀?”
广播里,如家乡溪流般纯朴的萨克斯正演奏到高潮。在《回家》的伴奏下,我踏上了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