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风吹散了春日的半温半寒,送来了一份炽热。
夏日的柳,是一种狂野而细腻的绿;夏日的野草,是生机勃勃而疯狂的成长。似乎前几天才是刚刚破开土,柔弱不堪、小心翼翼的幼苗,半月不见,便有半人高了。夏日是张狂的,是生机勃勃奋力成长的;春是精美的,含苞待放蓄势待发的……立夏,便是春与夏的交替之日。儿时却是对这个节日报有些疑问的。为何夏日是立着的,而不是坐着的,躺着的?她是不是是一位艺术家,把田野画的如此狂妄而美丽?……想不明白,便也不多想了。于当时的我而言,立夏是一场盛宴。
早早的,迎着微凉的风起床,跨上个竹子编的小菜篮,拿个锄头,外婆便带着我出门去挖野菜。家里的小菜圆会种一些野菜,不过若是说有趣,那自然是去外面的树林草地挖更加刺激。踏着青葱的草地,寻找藏在野草中的野菜。若是四处漫无目的的寻找,定是十分麻烦的,但阿婆在平时出来散步时早已找准了地点,于是我们一找一个准。灰灰菜,扫帚苗……少说也得有十几种了,长得也是和野草一般的放肆的绿,就算是一种野菜也有好坏之分……我是记不得的,但外婆却记得清清楚楚。她找准了一棵野菜,用锄头松松土,挖出来。接着抓住接近白色根须的地方,轻轻抖一抖,将大块的泥土抖下去,而后轻轻放入篮子中。我也在一旁帮忙。我没有锄头,直接用手拽着野菜的叶子试图把它拔出来。但不是我一屁股坐在地上野菜却在土里一动不动稳如松,就是两败俱伤——把它给拔残了。我热情而孜孜不倦的把我的残次品送给外婆,外婆笑了,连皱纹里都盛满了笑意。它乐呵呵地打发我到树荫下去坐一会儿,我便去了。那时大概是突发奇想吧,我突然想到,既然野菜能吃,野花为什么不能吃呢?它闻着可是比野菜还香哩!说干就干,我偷偷摸摸的迅速扯下了一片在我身旁的花,撕下了一片花瓣就往嘴里塞……啊呸!什么怪味儿!我立刻将它吐了出来,剧烈的咳嗽起来。不远处的阿婆诧异的看了我一眼,我只好尴尬地呵呵傻笑……夏日的风,将树上的绿色裁剪成薄薄的叶片,投下淡淡的阴影……
有阿婆在,不到半日我们便满载而归。将野菜在小河里清洗干净,在小灶台上架口大锅:倒上水,些水,撒些盐,再切点葱姜蒜,或是倒上上一顿剩下的萝卜之类,大火一顿——可口的野菜汤便做好了;或是倒些油,放一点点盐,狠狠的爆炒……野菜汤,野菜小炒,野菜炒蛋,野菜饭团,凉拌野菜……阿婆没有固定的食谱,只是凭自己的喜好和厨艺,做出一道道可口的饭菜,征服了我和外公,与一众小伙伴们的口腹。说起来是十分自豪的,每当我家阿婆做饭,小伙伴们总是流着口水来我们家蹭上一两口。特别是立春的时候,他们争着抢着要来。他们纷纷称赞阿婆的厨艺高强,虽说害怕他们抢了我的食物,但这确确实实满足了我的小虚荣,阿婆也被夸的喜笑颜开。为了大家夹菜方便,阿婆便把餐桌给搬到了小院子里的树下。吹着夏日的风,一大桌子的人,有大有小,有老有少,都拼命的往自己的筷子里夹菜吃,都急红了眼。“这菜是我先抢到的!”“呸,不要脸!明明是我先!”“唉,打个商量。把这菜让给我,下次给你带的红薯就是最大的……”大家争着抢着,吃着满嘴流油……院里的大树下,一大桌子人欢欢喜喜的似是一家人……
啊,是了,立春除了吃野菜外吃鸡蛋也是我们乐在其中的一个项目。鸡蛋被家里的长辈煮的香喷喷的,令人胃口大开。轻轻打碎,剥开那层薄薄的壳,蛋白又滑又嫩,蛋黄是黄色中透着红润。呀!是最好吃的糖心蛋!小孩子的们都乐开了花,乐呵呵的啃着家里长辈给自己煮的鸡蛋。若是只有一个,便是自己吃了;若是多煮了几个,有时便会偷偷摸摸地送人——贿赂呀!不必说,我就收到了两三只。当然,也有人用来打赌玩游戏的,只是我不曾干过便是了。我们总是揣着自己的鸡蛋,找出隐秘的地方偷偷的吃,生怕别人抢的似的……
如今,我长大了。我知道了立夏不是一个人,我知道了野花是不能直接吃的,也知道没有人会抢我的鸡蛋了。
我长大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愚蠢错误,随着时间溜走了,童真童趣的立夏,也随之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