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家的小院里有一棵樟树。在我的印象中,它一直都在那里,虽不算是亭亭华盖,也能说是高大苍翠,大概也是树中的“长者”了。初夏时节,老樟树散发出阵阵独特的幽香,沁人心脾,尤其在雨后,闻着愈发怡人。奶奶常坐在老樟树下,向我讲述她的童年,那些质朴却青葱、艰苦却美好的记忆。
一个雨过的午后,我站在小院里又嗅到老樟树那让人若有所思的香,仿佛跌进了一段古朴的旧时光。我看见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小女孩,在这樟树边嬉戏、玩耍。只是,她并不像我一样无忧自在。她穿着她姐姐穿过的衬衫,有些陈旧但很干净。她把大大的衬衫衣角都塞进了黑色的棉布裤子里,裤脚挽到了脚踝。我多想为她送去漂亮的连衣裙,将她装扮得更加美丽。可小女孩却背上一把小镰刀,准备下田去干活儿了。
热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我多想为她送去一瓶矿泉水,或者拿我的便携式小风扇去吹拂她那被晒得发红的汗涔涔的小脸。她光着脚丫站在水田里,我多想用电动苍蝇拍为她驱赶身边的蚊虫,或者为她送去可口的饭菜好让她歇歇脚。可是你看,小女孩走到田垄边,从布包袱里掏出干粮,细细啃着、咽着;劳动过后的饥饿感让她觉得她正在嚼着这人世间最珍馐的美味。她很快乐,劳动是光荣的。我不禁为我在学习时偶尔想要偷懒的小心思感到脸红。
小女孩的大伯从省城回来了,给小女孩带来了一件宝贝:菲林相机。这可是个不得了的东西!小小的黑色匣子,里面除了装着一卷小小的棕色胶片,还装得进那样大大的世界。远处的山头、近处的小溪,甚至屋檐下的干草垛,都能被这个神奇的匣子装进去。小女孩第一次与老樟树有了合照,没有数码相机的滤镜和美颜,只随着“咔嚓”一声,一道白光闪过,小女孩与大樟树,被定格在一张黑白的图画里;那个羞涩又带着好奇的笑容,看上去却有无限的光彩。
模糊的泛黄的岁月里,似乎上学是很难的;女孩子拥有自己的小卧室是很难的;就连天天都吃饱饭,也是很难的。每逢年节,小女孩就会同父母亲在家里制作属于他们的精美大餐——饺子!你可别笑,她的父亲,须得在前一天就拿着票去排长长的队,买好一斤肉,喜滋滋地提回来。她的母亲则会把大白菜和萝卜菜剁成馅儿,和进肉里头,包出来饺子,够家里人吃上好几顿呢!我多想把自己的零用钱和压岁钱都一并给小女孩送去,让她每天都能吃到新鲜可口的味道。
“妞儿,你在干嘛呢?”奶奶的叫唤声比她先走进小院里,拉回了我飘远的思绪。我转身,看见那个曾经的小女孩端着一碗香甜的莲子汤朝我走来。那是我的奶奶。我突然莫名感动。
悠悠中华情,拳拳赤子心。短短数十载,昔日的中华,积贫积弱,满目疮痍;今日的中国,江河奔腾,气象万千;一个纯真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位慈祥的老祖母,可不变的,却是诚挚的守候,是质朴的执著,就像依旧芬芳的老樟树一样。我奔向我可爱的祖母,轻轻拥抱着她,热切地告诉她,我想迫不及待地为她点赞,为老樟树点赞,为我们伟大的祖国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