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灶台前，锅里响起哧啦哧啦的声音，葱油的香味扑鼻而来。我坐在楼梯台阶上，望着灯光把那道背影拉长，拉长，就像卡通片里正在放映的动画剪影，我的思绪也被它不断拉长，拉长。
“来了，来了，贪吃仔(闽南语)！”一会儿功夫，外婆就从背影里走了出来，为我端上了热气腾腾的炒年糕，我知足地望着外婆，充满喜悦地品尝着这每晚如约而至的我最爱的点心……
因为爸爸妈妈在灵溪工作的缘故，从出生八个月起，我就寄在赤溪外婆家。从小，外婆的话语就是我最熟悉的乡音，外婆的气息就是我最亲近的味道，外婆的背影也是我心底美好的风景……
“野牵牛，爬高楼，高楼高，爬树梢，树稍长，不敢爬，躺在地上吹喇叭，滴滴答，滴滴答！”很小的时候，我调皮爱哭闹，晚上总是不能好好睡觉，外婆就念起儿歌哄我入眠。其实她不识字，也不会讲普通话，奇怪，只会讲闽南话的外婆是怎么学会这么“高雅”的儿歌的呢？妈妈告诉我，她回老家哄我入睡时常念这首儿歌，一遍，两遍，三遍……有心的外婆竟也不知不觉间学会了。后来，外婆接手养育我，每当夜晚，“野牵牛，爬高楼……”的儿歌就从外婆带着闽南腔的乡音里缓缓哼唱，也在我幼小的心田里汩汩流淌。望着映在墙上怀抱着我的背影，我就神奇地不吵不闹，在熟悉的音韵里进入梦香。
那时，犹记得，每天早上四五点，当我还在梦香时，外婆就起床了。她都要去喂鸡喂鸭，捡昨晚母鸡们下的蛋。邻居们常常开玩笑地说：“美真（外婆名）能不能把蛋卖给我们？”外婆总说笑着摇摇头，告诉大家这是专门养给小贝壳（我的小名）吃的。曾几何时，每天两个水煮本土鸡蛋成为我额外的早餐！外婆说，吃了本土蛋好长身体！
有很长的时间，外婆都很迟睡觉，好几次我起夜上洗手间，又见到一道被灯光斜照而拉长的背影。她坐在方凳上，面对着或是满满一桌的商标贴纸，或是堆满的一串串贝壳，专注地干活。农村劳动力多，于是，有些商家就把产品加工的一些零件活给了农村妇女做，外婆也就成了做活的一份子。于是，每天从早上五点多起床，到晚上十点多，她一头扎入活计之中——串贝壳或叠贴纸。我有一次主动申请帮外婆叠贴纸。没几分钟右手就酸了。我啊呀叫着：“好累啊。我还是去玩吧。外婆，你不累吗？”外婆总笑笑：“慢慢就习惯了。外婆多赚点，给仔仔买好吃的啊。”劳作了一天，赚得微不足道的三四十元钱，却是外婆的心血与付出。“外婆，以后，我也给你买好吃的。”我在心里总默默地念到。
过了几年，爸爸妈妈接我到灵溪读书，我时常想起外婆来，想起她做活时的背影，想起她炒年糕时的背影，想起她哄我入睡的背影……于是，回老家成为了我时常的盼望，心中的企望。每每回到老家，笑意盈盈的外婆就站在门口迎接，嘘寒问暖的浓浓的闽南乡音，暖化我小小的心灵。鲜美的海鲜宴，还有桌上的那碗炒年糕，那是老家的味道，外婆的味道。
我蓦然想起那首叫做《等一等，光就来了》的歌里写到的歌词：记忆中的老人家，牵着我的手走过年华，将繁华写成故事，压在枕头底下。谢谢你，外婆，你就是我的光，是你记忆深处的背影，雕刻了我童年的时光；凝望你，我记忆深处的背影，把我远行的路拉得长长，将永远陪伴与温暖我成长的步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