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念过去的年

过了腊八就是年。进了腊月，我早早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算日子。最令我兴奋和期待的，当数买年货了。每年临近春节时，爸爸总会去买一整只羊，分成两半，一半送到奶奶家，一半送到外婆家。就算得捏着鼻子，我也爱跟着爸爸去那些农户家里，在腥膻的气味里跳过一个又一个混着动物血的水坑。

回到家，走进厨房，看到大块的豆腐时，我总忍不住伸出手指按下去，一按就出来一个小坑。小坑浅浅的，渗出淡黄色的汁液。再想伸手去按，就会被大人一巴掌拍回去，然后被厉声呵斥一顿：“你那黑爪子，洗了没？”如果哪一天我随小伙伴出去放炮了，再回到家时，便会发现院子里拴着两只上蹿下跳的公鸡，平日里洗衣服用的暗红色大盆里挤满了我叫不上名字的鱼。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各种食材被送上了我们的餐桌。奶奶施魔法般变出了一盆盆金黄的炸鱼、溢浆的糖饺、酥脆的炸鸡……雪白的馒头和方正的豆腐干一起，被整整齐齐地码在铺了过期报纸的蓝色塑料筐里。

其实这些我都不是特别爱吃，我只是喜欢看破旧的筐又被抬出来，看旧报纸被炸过的豆腐干渗出的油浸出半透明的不规则痕迹。临近除夕那几天，家里几乎每顿都要吃饺子或者烩菜。除夕夜，我们吃的饺子里会包上几个硬币，谁吃到谁就会成为来年最幸运的人。烩菜里的配菜多种多样，有粉条、腐竹、煮好的猪肉、炸好的鸡块、白菜、平菇、木耳之类，有时会有芹菜，寓意新的一年人人勤奋。

吃完饭，全家人会围坐在一个不大的电视前看节目，不时还会爆发出开心的笑声。几个小孩子看着看着就没了耐性，索性跑出去放鞭炮、逛小卖部了。我站在屋门口，掀开门帘探出头，看弟弟妹妹们放烟花。点火的一瞬间，我再把脑袋缩回屋里，看着火花飞溅，闻着烟火味道，我的内心是那样兴奋。

年味浓稠的夜里，电线上结了冰。奶奶站在门口和另外几位老奶奶拉家常，语气里全是掩饰不住的幸福。

那时山河远阔，满眼都是人间烟火……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年仿佛突然间消失了。也许，不是年消失了，只是我们长大了，年味也淡了。

我思念过去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