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圆形的大餐厅里,米黄色的灯光有点暗淡,照射在摆满食物的桌子上,仿佛是一场音乐会现场,嘈杂而朦胧。桌子像一个棕红色的舞台,影子光闪闪地晃动,迅速而有些羞怯。白纸一样的盘子里,上面的圆圆的饼披萨饼似乎是画上去的,它像个飞盘,被我的刀叉旋转着。它已经被切掉了两小块,看上去像一件爬满了棕红色蚂蚁的棉衣。“棉衣”有些小,似乎是小兵马俑穿的。旁边黑黑的鸡翅像一群小士兵,正坐着吃饭呢。他们吃热了,悄悄地把衣服放在了盘子里。此刻,这件衣服正在被一把锋利的锯子和一把四齿钉耙撕扯着。撕扯之中,洁白的棉花极不情愿地露出来了。棉花十分柔韧,一撕就爆成一根根的琴弦。音乐声在弦上正在流动时,这根弦“嘣”的一声断开,世界忽然间安静下来。“棉衣”正被一个饥饿的孩子注视,缓缓地旋转着,像机器上的陶瓷罐。“咔”,“棉衣”的一个肩膀被端到一个橙红色的塑料盘里,这个肩膀看起来真像一个比萨斜塔,那断了的白弦又成了一条弯曲的小路,通往斜塔。“嘶!”另一个肩膀像一座小山,被活生生地移到了光滑得像大冰块的白盘子里。
在这个大餐厅里,穿着米黄色横条上衣的分比萨饼的男孩就是我。我把这“兵马俑棉衣”的两个肩膀分给了外婆和妈妈后,另一块“身体”慢慢地移入自己的盘里,飘向我的嘴巴。哦,它甜甜的,脆脆的,在我的牙齿上蠕动。我的胃肠是一条河水,托举着这一小块兵马俑的衣服碎片,慢慢地漂动。
我停止了无尽的遐想,回到现实中的大厅。在我听来,萦绕在我周围那些声音,仿佛是古代战场上刀剑碰撞的响声,盔甲和盔甲之间的摩擦声,马被刺伤的尖叫声,胜利的欢呼声和所有声音在山谷里的回声。
我为自己古怪的联想不禁要笑出声来了,我非常享受这非常有意思的一刻,它比玩具好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