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是一条鱼

水乡无水，绿洲不绿。

星星坠入了河里，掀起了夜的顾盼生姿。水里，是美的，并不比诗人笔下的花花世界逊色半分。我应是有着山水之上的悠悠得意，成为女子眸下的缀缀风景。我慵懒地歇在柔软的百草之中，亦如被温婉的女子抱在怀里，听风的声音从遥远的大海吹来，看时间从石隙间缓缓流去……

可悲的是，一切皆如梦一般，被突如其来的便饭盒砸了个粉碎，却连撕心裂肺的碎片交杂的声音也没有。

而我又身在何处？

一眼就可以看见蔚蓝的天空的河水浑浊不堪，究竟是天空脱去了旧衣裳，还是我终是老了，被时间蒙住了我晶莹的双眼？我挤出了一颗清澈的泪水，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或许是河中最后干净的一滴水，与混浊交融，不见了身影。我知道，不是天空脱去了衣裳，更不是我年事已到，而是他们——人。

我已经没有了亲人，更没有了家。母亲为我们去觅食后，再也没有了音讯；父亲被一张可怕的大网抓了去，临走前拼命地大喊让我们快跑；兄弟姐妹们不是病死了，就是饿死了，到头来，只留下了一个我。

我又该何去何从？

神明皆睡去了，只留下若隐若现的月亮。可这有何用！人类心中的黑暗，岂是这月白星稀可以照亮、驱逐的？我长叹一声，并非无言，更非无怨，仅仅是无能啊！

乘着夜黑风高，我加快了离开的双鳍和尾巴。即使现在的我已身心疲惫，可是我十分清楚明白，到了黎明时，又将会是一场新的，无止的灾难。

就这样无休无止地游了许久，终于看见了透过水面的第一缕曙光，如胜利一般的光芒令我为之一振。可当我看见被照出来，显出的身影的仍是浑水时，我的心被狠狠地抽了一下，上帝啊！还有什么能连同我的心与水治愈呢！

失落了好一阵子，我想我该试着再振作一下——是啊，毕竟再不振作去找点食物，我可能就支撑不下去了。我还是想活着的，我觉着，天地之大，我总会再找到一个容身之处的。

走？那就走吧！我有气无力地绕了好久，却一无所获。忽的，一股掺着臭水的香味传入我的鼻内。可能是饥饿的原因吧！这时鱼的鼻子格外灵敏。我的脑子已经不听使唤地令我东找西撞了。

不一会儿，我在一颗圆得无法再挑剔的东西停了下来。我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不管三七二十一，扑了上去，与此同时，我的胃翻山倒海，心中传了一声懊悔的“不——”

不幸中的万幸，我死里逃生，忍受着钩子划过肚皮的疼痛。接着是无数冰冷的石块被踢入水中，头顶上传来“人”的诅骂。

我带着一丝却后余生地庆幸逃了去。

出于求生的本能，我带着疼痛难耐的白肚皮，出了水面。

巧的是，我的面前有一处凉石，上面可是个好地方，或许是有仙人照应着吧。上面歇着的，竟是一位“月下老人”，我觉着，他是上天派来的救赎。可是，他又能做什么？

“你是谁？”我围着他绕着。

“我是一只海龟，从很远很远的大海来。”悠长的声音像古老的历史，渊源流长。他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我马上也要走了。

我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眼前的海龟仿佛是一名能拯救我的智者。“那么，你能带我离开么？”于是我就问了，声音轻轻地，生怕惊动了他。

“不能，在大海中你也无法生存。”他舒展了眉头，“你呢？你是谁？”“鱼，不过现在也只能是一具行尸走肉了。再者说，是一条釜中之鱼了。”声音淡得如水，掺了几分无能的悲哀。

是的，我已经要离开这躯壳了。

这下，海龟惊奇了：“什么？你是一条鱼。天哪，可怜的孩子！”他也悲痛起来，“你没有了漂亮的鱼鳞，眼睛比这河水还浑浊。上帝亏欠你，孩子！”

他望着遥远且朦胧的清月，叹道：“我活了也快上千年了，见过的人成千上万，目睹了人类的进化……”他喃喃自语着，似乎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有清清的水，还有数不胜数的珍贵的鱼。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变成了一滴划过夜空的眼泪……

我双眼永远地望着天空，获得了永生！

祝福我吧，朋友，下辈子我仍当一条鱼，一条远离人嘈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