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她对我的爱还是那样,没有变化。
十六年前的仲夏,是爱开始的地方。
夜色沉寂,不知哪棵树上的蝉拖长调子叫了一声,突然一记哭声划破天际,姥姥笑了。她把双手合十一次又一次的祈祷——母子平安,母子平安……那张最急切的面孔便是姥姥,是她在医院长长的走廊上等待着一个声音——我的啼哭,可这个过程对她来说却是漫长的,在长长的走廊上,姥姥踱了一个来回又一个来回,汗水打湿了她的脸庞,浸湿了她的头发。这阵啼哭为她抹去了汗水,抚平了紧锁的眉头。这是后来妈妈告诉我的。
六年后,爱还是那样,一成不变。
姥姥说她喜欢星星,姥爷就专门为她在院子里安了一张大大的躺椅,姥姥抱着我躺在上面,夏日的夜晚格外聒噪,姥姥用她那一把蒲扇轻轻拍打着我。不知是哪一片花草丛里躲着虫,远而模糊地叫着,“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一段沙哑的歌声从头顶传来。我抬头看了姥姥一眼,她的眼睛很长却并不狭细,眼睫在末尾落下影子,月光就夹杂在影子里,像弯长的浅泊,又清又亮。星星藏进星夜,只有月亮还陪着没有入睡的人。我睡着了,伴着姥姥的歌声和阵阵玉兰香。
如今是十六年了,爱依旧未变。
随着年龄的增长,学业也越来越重,姥姥说我很久没有去她家了,妈妈不止一次跟我说过每次给姥姥打电话都会问一句“是菲儿吗?”,我放下功课回家,看到姥姥在床上睡着了。房间里安静极了,独属傍晚的车流声像是突然被按下开关,从窗外涨潮似的漫进来。吃完饭,我跟姥姥一起去遛弯,我才渐渐地发现姥姥的脚步愈发缓慢,正常的步子他却要迈好几步才能跟上我,我才发现姥姥真的老了。迎着扑面而来的风,点点星光,以及街道两边那道无限向外延伸的光。我拉起她的手,她陪我走了好久好久,久到我一直以为什么都没变……
姥姥的头发白了,但她对我的爱一直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