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第一节课开始了。我激情澎湃地说了一番有关窗子的导入语,一板一眼写下二十六课课题《天窗》,自得地“欣赏”着自己的大作,觉得两个字大小还合适,遗憾着板书没长进,好像还退步了。我转过身,第一排的付玉笑眯眯举着手。我点点头,她立马站起,两眼笑得弯弯,婴宁般的声音冒出来:“老师,你的‘窗’字写错了!”
啊?写了三十多年的“窗”字错了?不可能。我赶紧拿着课本,鼓着眼睛,一笔一划对照着。哪里有问题?我没找出来。
“那个里面不是‘夕’字。”付玉的声音好像小了。
真的,我写的是‘夕’,书上呢?那一点压线了!我什么也没说,仔仔细细看着课文里一个个“窗”字。哎,懊恼和烦躁涌上心头,我真的写错了?课文里有的地方“窗”字那一点重重出了头,有的微微出了头——我像溺水半天的人,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揪到了一根稻草,软绵绵开口了:“我看了书,确实,‘窗’字里不是‘夕’,有的出头了;有的只出了一点点头。那是印刷体,我这……这……这是……手写体,手写体,听说过吧?”我觉得我的心虚就要被学生识破了,惴惴不安地注视着教室里一张张脸。
有三四个孩子应声说:“嗯嗯嗯。”有的猛点头:“英语里有。”
我不敢再说什么,另起话头说起课文作者丰子恺了。这堂课就这样平静地结束了。
可我老想着这事,我还是没做好。我们学习第十六课《酿》时,刘东东说老师的“酿”读错了,老师课堂上的反应不正是我的写照?那时我还暗暗自诩,谅自己怎么也不会等到第二天才认错……没想到,我做得还不如刘东东的老师呢!她至少没有说自己是对的或者没错。我呢?我没有承认错误,还有勇气为自己辩解,大言不惭,说什么“印刷体”……说起来,我板书的“窗”字确实不规范。
“我没有书写规范。”这句话稀松平常,可那堂课上我到底没把它说出口!想来想去,我想找出原因,为什么它这么难说。是怕学生知道我写了不规范的字以后瞧扁了我?怕是怕,老师最希望得到学生的钦佩。难道我怕、我不承认,我写的字就规范了?学生就因而尊重我了?谁会敬重一个不能实事求是的人呢?我指望学生尊敬他们的老师“闻过则掩饰,知过必不改”吗?
真是越想越心惊。托尔斯泰说,改过迁善从不嫌迟。我想,“‘窗’字我没有规范书写。”这句话我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