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草。
我喜欢那些美得飘逸的草,把头探得高高的,好奇着外面的世界。但我也喜欢那些美得让人发愁的草,绿油油地泛着晶莹的光,让人不忍踩踏。
长得极高的草好奇心极强,它一枝独秀,矗立在茫茫草海之上,像一个孩子,持着我们看不见的望远镜,环顾外面的世界。
开了花的草是舞者。它顶着一把伞,或黄、或蓝、或紫、或红。它的舞姿并不是谁都能懂得,只有肯弯腰低头、仔细观察的人才能发现它们的存在,只有与自然心有灵犀的人才能懂得它们通过舞姿想要表达的情感。但是,每朵开了花的草,它们的舞姿都是不一样的,真的,它们各有各的文法,各有各的修辞。
油光锃亮的草大概是草中的仙子吧。我爱它,爱那明天就握不住的颜色、气息和光芒。由于它明天就有可能消失了,所以我必须在今天用来不及的爱去爱它。我要好好地注视它,它每一刹那的美其实都是它唯一一次的美。下一刹,或亮或暗,它已是另一株了。我爱它旋开旋灭、方生方死的油光。
有一日,正与朋友聊天,朋友忽说:“每个人都像一株草,性格各异,姿态万千。”
“何尝不是呢?”我答道。
“那你是哪种草呢?”朋友的问题忽然抛来,把我击了个措手不及。
思索许久,我终于答道:“我是长在旷野的草,不受拘束,可在狂风中摇摆,可在大雨中呼喊。”
我不喜欢草坪的草,它们被剪得太一致,一样的高度,一样的宽度,它们无法自由生长,虽然活着,看上去还很美,但已不是绿的本色,少了绿的灵气。
在花鸟市场曾见过草皮,看到生命那么规矩地站在一个个的盒子里,而且很合理地标上身价,就让我觉得丧气。
我爱草,爱它身后那段寂寞的故事;我爱草,爱那份乍然相见的惊喜。
我爱草,但我无暇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