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中逢尔,雨中逢花。——题记
有一天,我面容安然成熟,而你却皱纹深如沟壑;有一天,我步伐轻快向前,而你步伐迟缓停滞。我若长大而你却苍老。可是我长大的时光与你老去的岁月重合在一起,成为一碗嵌入心中的面线。
那天下雨了,那天阿嬷病了想要吃面线,那天我自告奋勇去煮,那天我第一次下厨,那天阿嬷坐在一旁指导着手忙脚乱的我,那天在小小的厨房里,砧板上切得乱七八糟的食材,吞着火舌的灶台,锅中冒着热气的汤底,还有阿嬷时不时的提醒,以及一个慌乱忙碌着的身影,一切是那么的和谐又那么的熟悉,忽然有一种错觉,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从前。
记忆中的厨房,有着不同于那日的井然有序,有酸甜的西红柿,有散发着若有若无清香的面线,有弥漫着鲜味的海蛎,有与菜刀共同歌唱着的砧板,有散发着浓郁香气的汤,还有在氤氲着各种食材芳香之中,那个熟悉的忙碌身影。阿嬷用娴熟的手法,从容不迫地翻煮着面线,而她的身影在氤氲缭绕的水气若隐若现,是那样的不真切,仿佛用手一碰,她的身影就会消失在水气之中。
儿时的我坐在一旁,默默地望着她拿着锅铲从厨房的一端走向另一端。走着走着,她的背慢慢地驼了;走着走着,她的动作逐渐迟缓了;走着走着,她的头发慢慢白了;走着走着,一个拿着锅铲煮面线的人是我,她成了那个坐在一旁望着我煮面线的人。
我宛如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在阿嬷的指导下艰辛地做着煮面线。这项看似简单,实则困难的事情。时间一点点流逝,我的面线也终于出锅了。我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一碗散发着一丝焦味,盐还加多了的面线,迎着阿嬷期待的眼神,将热腾腾的面线放在她面前。她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开始品尝,她小口小口地品味着,仿佛在品尝着山珍海味似的,脸上笑开了一朵花,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她吃面身影在水气渐渐模糊了,渐渐的变小,渐渐的与记忆中的我重合,仿佛又回到儿时,我在大块朵颐地吃着,一张一合一哧溜,一口清香一口鲜,她坐在我面前慈祥地笑着问道:“阿乖啊,阿嬷做的面线好吃不?”我本想夸她手艺好,可又不舍停下吃,只得用力地点头……而就在此时此刻,我坐在阿嬷跟前看着她问道:“阿嬷,好吃不?”“好吃,好吃,这是阿嬷吃过的最好吃的一碗面线。”我笑了,可不知为何,我的眼眶湿润了,或许是因为这面线所氤氲出的热气?
这一碗面线啊,品尝过了一段长长的时光。厨房里的人,一个长大,一个变老,她们调换了位置,调换了煮与吃的关系,而过去的时光就像被吟唱的古老诗篇,被镌刻在记忆的长卷上。就算照片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泛黄,就算信件会因为岁月的脚步而流失,但珍藏于心的记忆会像美酒一样愈久愈醇。那一碗面线的味道就是一份值得珍藏于心的宝贵财富。我将携着这份财富,走过漫漫人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