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夏天,我坐在梧桐树下,翻开一本杨绛散文集,扉页上赫然写着一句寄语:我与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我爱大自然,其次就是艺术,我点燃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准备走了。这娟秀的字迹把我拉回了那个夏天。
那是一条绿树成荫的小径,树叶下人流不息,每次我来到这儿总是低着头,似乎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的心事。我戴着厚厚的面具,来到老式筒子楼阴暗回旋的楼梯口,看着楼上乌黑乌黑的,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往上走,一步……两步……我心中揣着数万个退却的理由,漆黑的墙遮挡了我内心的不安,我来到了二楼那堵深黄色的木门前。
我伸出手,轻轻敲了敲那堵门。“嗒!”随着轻脆的开锁声,门”吱呀——”一声开了。是他,他来迎接我了。此时恨不得甩下提在手上的鼓包,然后转头回去。他,是这个暑假初来找老师学鼓。而我,唉,已经学了整整两年了。不过他的天赋让我嫉妒。“你来啦!老师等你好久了,咱们一起学鼓吧!”他用亲切的话语问道。“切,谁要和你一起啊!”我有点不屑。来到鼓房,他缓缓地坐在凳子上,挥舞着手中的鼓棒,看得我眼花瞭乱。那动人,不,那宛如天簌的声音让我醉了,却又无地自容。
他是完美的,而我是残缺的,是渺如尘埃的。那一段时间,我想尽了种种办法与理由不去上架子鼓课,就像一只云雀飞入灼烫的骄阳独自在修剪自己被烧仿的羽毛。我逃跑的脚步震起满地尘土,兀自沉浮在整座阴暗的老楼,只留下身后那动人的鼓声。我内心的自卑被再度点燃,浑然不顾地吸引力拉长了我的泪花。
有一天,他在路上拦住我,叫道:“走!一起去上课!”
“我……我还有事……”我目光闪来闪去,嗫嚅地躲开他,却被他一把抓住。他的目光如同一把锐利的长枪将我这并不高明的谎言刺穿。“走吧,今天是我最后一次上课,明天我就要回老家了!”
那次,我坐在凳子上,以为会撞向布满荆棘的冷墙,然而并没有。我只在他的鼓声中听见了哀伤。他离开了,又留给我本杨绛散文集。风“呼——”地一声把书吹到地上,露出尾页的字迹:走好选择的路,别选择好走的路,你才能拥有真正的自己,你才能拥有真正的自己。我呆呆地看着那行字,看着……看着……我的视线渐渐的,渐渐的模糊了……
楼上的窗户里亮起了灯光,我不知道是谁将它点亮,我泪水晶莹。此夜,不过寻常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