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春节,家里就会变得热闹起来。村里与我们家有交集的人们轮番登门拜年,前院里的人来人往,使得平日里窜东窜西、昂着个短脖子、到处烦人的鸡都变得温顺起来,一个个都缩在笼子里不敢吱声,小而圆的眼睛鼓着,愣愣的看着过往的人。那只年迈的黑狗也蔫了,耷拉着耳朵趴下身去。
一群脸上脏兮兮的小孩叫着跑着、蹭着我的肩膀朝村头跑去了。后面还有个扎着俩小辫的小姑娘,抱着崭新的娃娃,穿着明亮亮的红色棉袄,吸溜着鼻涕喃喃道:“糍粑…糍粑……”也朝着村口去了。
我实在耐不住凑热闹的那份心,于是同家里人说了一声,拉上表哥匆匆朝村头赶去。
村口的大树下已经聚集了好些人,大家七嘴八舌,讲着飞快的、我不怎么听得懂的方言。一个先前来过我家的婶婶笑着凑过来与我搭话,噼里啪啦的从口中说出一大串让我不知所云的话语,只能勉强听懂其中几个词的我窘迫地揪着表哥的衣角,尴尬地笑着点头听着。表哥低头一看我这样,笑着用流利的方言接过了婶婶的话,我如释重负。
人群的声音变得愈发嘈杂,有两个壮汉端来了一大锅蒸好的白饭,在寒冷的天气里,腾腾冒着白色的热气。他们将白饭倒入一个厚实的木桶当中。拿起两根比我胳膊还要粗些的一人高的木棒,你一下我一下地捶打挤压着那冒着热气、飘着米香的白饭。
我看见晶莹的饭粒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小,越来越少,渐渐成了一个大米团。捶饭的二人皆是满脸通红,“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身边的姑姑婶婶在催打米饭的过程中不断地帮着两位壮汉擦汗,这时看起来也有些疲了。
又有人从家中拿出了擦洗的锃亮的大铁板。大家向旁边小卖部看店的老爷子借了几十张塑料小椅子,一群人围坐在一起纷纷从大米团中揪出大小匀称的小米团子,揉成圆形,放在铁板上。这个大米团刚做完一半,那边又有人开始锤米了。就这样捶了好几锅米饭,村中的妇女揉出了好多白嫩的米团子,和房门一样大的铁板都摆满了七八张,这才终于停下。
下午让凛冽的寒风一吹,原本软软糯糯的米团子都变硬了。乡邻们又拿出不知刻了什么字样的红章,挨个印在发硬了的米团子上,米团子就正式变成了米糍粑。村中几个年长的人和爷爷说着“新年好“将糍粑分给各家各户。拿到糍粑的乡邻们说着依旧让我听不懂的高兴话,喜气洋洋地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