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这场车祸终究还是打破了原本平静的生活。
我被连自己都叫不出名儿的车子推向手术室，轮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儿，我也不晓得，我到了哪儿。到处都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儿，它们充斥着我的鼻腔，并在那里持续发酵着。
父母围着我，耳边是母亲那沉重且急促的呼吸声。眼皮子很沉，真怕就这样一睡不醒。
后来，我只知道自己像玩偶般任人摆布，想喊一句母亲，可扯开嗓子，也只发出了连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想支起身体，攒足了劲，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抬了抬手而已。
手术时打了全麻，但可能药效还没完全发挥作用，只觉得蓝色而冰冷的氧气管让人太不舒服。剃了头发后，医生用消毒水擦拭着我光秃秃的头，一丝丝冰凉撕裂着我的心。消毒水浓烈的味道又飘进了鼻腔，耳边传来医生放下镊子时摆弄手术器材所发出的“咯咯”声。
虽是打了麻药，全身有些微弱的知觉，但意识竟是如此清晰。
有几分不敢睁眼。脚是被绑着的，想发脾气，双手挣扎着，但被医生叫停：“小朋友，你出了车祸，正在做手术呢……”
我现在才明白，自己是在医院里。此刻的我，想到了母亲。睁开眼，在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望了一眼母亲：灯光如此刺眼，我的母亲，泪水满面、眼神黯淡、心如刀割的母亲……
一觉醒来，回到ICU，醒了麻药。听母亲说，我的手术进行了四、五个小时。后来又听医生告诉我：“你母亲在门框前来回踱步，偷偷抹着泪……”听到这儿，我回过头呆呆地望着母亲。也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可母亲一定很担心我。我只好任由泪水打湿枕巾，不想再听下去……
我又嘟囔着要旺仔，母亲赶紧跑了出去。可见她久久不来，我哭闹着。监护仪发出的“嘟嘟”声，似一个个噩梦，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现在是一位病人。
ICU里时常会传来哭声，哭声后又是“咕噜咕噜”的车轮声，大概又进来了一位又一位因各种原因而受伤的病人吧。可现在，哪会有心思去顾及他人呢？
母亲大概半小时后来了，头上是凌乱的头发，大抵是被风呼过时吹乱的。但又像是母亲今天压根就没来得及打理过自己。旺仔加热后，我有些贪婪地吸了一口。母亲盯着我，表情有些凝重，但嘴里说：“宝儿，你要坚强。”说完，眼角又是泪。
好在我是幸运的，忍受了两天地狱般的生活后，便转入了普通病房。母亲脸上像是多了几分微笑。
可画面却被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幕：风，撩乱了这个生活本就不易的女人的头发，脸上的淤青还未散去。
我在那一瞬间，感觉母亲像是苍老了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