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水泥路,连着震耳欲聋的广告声赤裸裸地向前延伸。
走进那扇窄小的门,在数个转弯口间行走着,按照记忆中的样子,轻轻地绕过那墙墨绿的青苔,出了路口,车水马龙。
低头望了望表,时间不早,抬眼匆忙一瞥,不远处路灯底下一辆斑驳的三轮车,我拔腿奔去,站在车前,“江南人家,多少钱?”车夫在缭绕的烟圈中抬起头来,轻轻地说:“四块”。嗓音低沉。“四块?不都是三块的吗,太贵了啊,就那么一条路……”车夫垂下眼,沉默不语,半响,他叹了口气,拍拍褪色的座垫,“上来吧,三块”。语毕,他熄了烟,短短的一截烟闪了闪腥红的火光,便倒在了满地烟灰中。
我快速跳上车,瘫在座垫上,心中默念着“快点”,满心期盼三轮车在疾风中呼啸而过,本该嗡嗡响的马达却迟迟未能发动。随即响起的,却是缓慢的“吱嘎吱嘎”响。
我诧异地盯着车夫,他的身躯几乎要贴在了车的把杆上,双脚吃力地踩着踏板,带动着生锈的链条。这是,人力三轮车。可是,人力三轮车早已在这座小城镇上销声匿迹,消了影踪,取而代之的,是高速普及的电动三轮车。
要过桥了,车身在桥板上颤颤巍巍,摇摇晃晃,那阵令人胆寒的“吱嘎”又响了几分,让人怕,是一阵不大的春风也能把车子掀倒。
“吱嘎”声响了一路,终于在小区门口缓缓地暂停了,这一段不是很长的路程却行驶了格外漫长的一段时间。
我跳下车,从口袋掏出几枚硬币,搁在他留着斑驳岁月的掌心,轻轻抬眼一望,他一身破裤破衣,黝黑的脸上纵横交错着沟纹,我在心底暗叹一声。
我转身离去,我能做的,也只是那四块钱,因为路,遥远且难行。